1962年1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一本《石川啄木诗歌集》，署名“周启明、卞立强译”。周启明即大名鼎鼎的周作人，而当时卞立强还是一名籍籍无名的译界新人。《石川啄木诗歌集》是卞立强翻译出版的第一本书。

卞立强（1932-2014），无为市人。日本文学研究、翻译家。1955年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日语专业毕业。这一老一少、一旧一新合译一本书，蕴藏着一些有意思的历史细节。

早在1921年秋天，周作人在北京西山养病时就翻译了石川啄木的短歌二十一首，长诗五首，后来收在周作人1925年出版的翻译集《陀螺》中。1927年上海开明书店出版的周作人另一翻译集《两条血痕》内第一篇便是石川啄木的短篇小说《两条血痕》。周作人是我国最早译介石川啄木者之一。

新中国成立后，我国翻译出版了大量的日本古典文学名著和近现代革命文学作品，而石川啄木作为日本现代著名革命文学的先驱者之一，他的作品自然被列入了出版计划。1958年，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丰子恺译的《石川啄木小说集》，而石川啄木成就最高的当属诗歌。其实，早在1956年周作人就曾向出版社提出翻译石川啄木诗歌的计划，但当时出版社未置可否。直到1959年3月，人民文学出版社才把翻译石川啄木诗歌的任务交给了周作人。周作人在1949年后主要靠翻译和回忆（回忆鲁迅）谋生，但只能用笔名署名，这也就是为什么《石川啄木诗歌集》署名周启明的原因。

周作人是十分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任务的。他在《知堂回想录》中对石川啄木的诗歌有很高的评价，尤其是短歌。“啄木的著作里边，小说诗歌都有价值，但是最有价值的，还要算是他的短歌。……啄木的短歌集只有两册，其一是他在生前出版的，名曰《一握沙》。其二原名《一握沙以后》，是在他死后由他的友人土岐哀界给他刊行，书名改为《可悲的玩具》了……”周作人在接到出版社的任务后，在缺乏资料的情况下，两个月就译完了《一握沙》《可悲的玩具》，组诗《叫子和口哨》和论文《可以吃的诗》。当他把译稿交给出版社后，出版社又让他加译数首，作为“诗选”列入“诗歌集”之中，可是周作人坚持认为“性质不同，因诗歌集并非诗选”，拒绝了。但是出版社并没有改变主意，把目光转向了刚刚崭露头角的卞立强。

1958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《译文》杂志5月号刊登了卞立强翻译的《石川啄木诗选》，卞立强还多次为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日本文学作品撰写序言、后记等，所以当周作人拒绝加译后，出版社自然想到了卞立强。据卞立强在1985年发表的《我翻译的第一部书》中回忆，当卞立强接到这个任务时，并不知道合译者是谁，“既未见过面，也未通过信”。所以说周作人和卞立强这次所谓的合译只是在出版社的安排下，各自“闭门造车”，并未任何“合作”，完全谈不上翻译理念和翻译风格的统一。待到1962年《石川啄木诗歌集》出版后，卞立强才知道合译者是周启明，但他当时并不知道周启明就是周作人。

陈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