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毛毛

南方的一位朋友给我寄来盒茶叶，品名叫“岩袍”，武夷山的岩茶为根基制成的大红袍，很高档的样子，拆开来一看，只有24袋，每袋8克。这么点茶却用了一尺多长印刷精美的包装盒，我感慨这华丽的包装，好奇地用手机扫了扫盒子上面的二维码，跳出来的价格让我大吃一惊，居然要599元，换算下来，就是每克3块多钱啊。这茶叶让我犯了难，一是我从来没喝过这么贵的茶，二是居住在长江之滨，我一直喝的都是皖南周边产地的绿茶，对于岩茶怎么喝？倒成了个挑战。

我找出一把紫砂壶，用清水冲了又冲，开水烫了又烫；又找出个小玻璃杯，用牙膏把它洗得锃亮，然后剪了一袋倒入壶里。黑乎乎的茶叶，泛着点紫色，凑近闻了闻，一股子干燥的带点炭火气的猛烈的香气直冲鼻腔。这样的香气是绿茶所没有的，绿茶总是那么平和优雅，有香气也是纯粹的清芬，这“岩袍”的香气复杂而浑厚，倒出来，茶色殷红，泛着琥珀似的光芒，一口喝下，感觉极为惊异，因为并没有闻茶时的那种刚烈勇猛的气息，感觉安稳、平和。但这平和与绿茶又是不太一样，绿茶的平和是清静、是洁雅，而这“岩袍”的平和是坚实、是瘦硬、是凛然、是不可动摇；此时我恍然悟出这“岩袍”的岩字的含义了，是的，我感觉我喝出了岩石的风度。再喝第二口，这次入口感觉有点苦涩，茶虽入了肚，但奇妙的是旋即又有种草木香甜和清凉感回撞口腔，不到一秒钟就经历了先苦后甜，这感觉比坐过山车都刺激。再喝第三口，那草木的香甜和清凉感又弥漫开来……喝着喝着，我感觉自己仿佛坐在大山中的一棵大树下，树阴清凉，四周芳草萋萋、鲜花怒放、流水淙淙、飞鸟鸣唱……喝茶喝出了画面感，这还真是我生命里的第一回。

我从不把喝茶当作什么神秘而高雅的事，自认喝茶的所谓那些风雅、那些风度都是附带之物，可这回，认真喝了回茶，喝到差不多时，我揭开壶盖探视茶叶，茶壶里黑乎乎的，想起尼采的话：“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，深渊也凝视着你。”借他的话：当你凝视“岩袍”的时候，“岩袍”也凝视着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