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明祥

收到稿费通知单，才知拙文早在几月前，已被外地某报刊发。那是一张经济类的报纸，单位没订，样报不好找。好不容易从邮递员那里打探到，城南某公司常年订阅。我兴冲冲地赶去，一路上又惴惴不安，相隔这么久，人家还留着报纸吗？

我很在乎样报，尤其是数字化之前。哪怕是块“豆腐干”，从构思到成文，我都用心用情，慢慢酝酿，近乎十月怀胎；乖丑都是自己的“娃”。可连娃长啥样都没看见，心里那个痒呀，难受！

找到了那家单位，二楼办公室，一中年男子见我衣着简朴，以为上门收废旧的，“年底来”！得知我是水厂的，他一下子从藤椅里弹了起来，一改冷漠，面带笑容，“刚好，麻烦帮厕所里的水龙头换一下”。我说没带工具，让我先找一下报纸吧！他说报纸好找，我这不请自来的师傅难找，那水漏起来可惜。我心想，只要能找到样报，我免费服务一下又算啥呢！

我“蹬蹬蹬”跑到楼下自行车修理铺，借来扳手，折返回来，关了闸阀，使劲一扳，却把锈死的生铁龙头扳断。这下惹了大麻烦，要把残丝剔出，才能换上新龙头。作为水管维修工不费劲，只费时。

终于换好，他这才打开贮藏间。不得不说他是个好管家，党报党刊、地方报纸、行业报纸，各堆一叠，码放整齐。正因为有他这份精细的心思，也才有我找样报的希望。他让我慢慢翻找，自己去隔壁坐班。

我在那堆行业报纸上，手指扒拉如炭，仍没找到。他不信说，莫非翻漏掉了？要亲自重翻。我说不用了，独缺那一期。他说这就怪了？

刚走出底楼，就见他在楼上伸出半个脑壳：“喂，姚师傅，想起了，被我单位老黄拿去了。他退休住城北……”

那里我晓得，与我同住一条街。怀着碰碰运气的心情，我去了老黄家。老黄住顶楼七层。老旧小区，没有电梯，爬上去，有点气喘。老黄不在家，买菜去了。晚饭后无事又爬上去，刚到门外我一愣。里面哗哗水响，职业敏感，水管坏了？又碰上“好事”了？我犹豫一下，还是敲了门。里面说：“来了！”水不响了，原是有人在洗澡。老黄一见我就很惊异：“你，还写文章？！”我也奇怪，文人有啥专门标配？一个长相憨厚的工人，就不配写文章？他笑了：“你写母亲的手开口，把我眼睛水都看出来了……应该还在刘会计那里。”

我知道发了哪一篇，仿佛与“孩子”见上一回面似的，心中有了底，却又不到黄河心不死，次日赶车又去城南，找到他们单位刘会计。她连连点头说看过，有印象，写得很感人，却不知放到哪里去了？记得没丢，准备带回家给读初中的孩子看的。她在一排账簿下找，铁丝账篮里翻，文件柜上看，又站在清静的财会室，四顾回忆，无奈摇头：“一时真想不起，找到了给你留着。”

经过办公室，与那中年男子打个招呼。他说按规定，报社应该寄样报的。我说现在取消了。他说，那就没得法。告辞出来，正要失望下楼，刘会计追上来，扬扬手里的报纸：“找到了！在藤椅垫子下压着。”

这张报纸，尽管被坐得皱皱巴巴的，但我如获至宝，道了谢，捧着就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