芜湖日报
2021年08月04日
第RB05版:留 春

读书札记两则

在郑小悠《清代的案与刑》一书中,读到这样文字,很有意思。兹摘录如下:

“光绪八年,因为水灾严重,御史张佩伦上奏,请朝廷‘儆惕修省’,重点提到‘近年刑部秋审处委派不甚公平’,所以刑案办得很不妥当,以致上干天和,水灾泛滥。”

就是这个一生致力于研究《管子》、学问渊博的“清流”(做过侍讲),在最“风光”时,竟递过上述折子,说什么因为刑部秋审不公,导致“上干天和”“洪水泛滥”。荒唐不?刑部秋审不公,与自然灾害有几毛钱关系?!

可是,如此“联系”,振振有词,且上奏皇上,竟无人(当然包括至尊至圣的皇上本人)指出其“荒唐逻辑”,也算是奇葩,但又似乎太正常不过。

这个张佩伦可是赫赫有名的“清流”!与张之洞、陈宝琛(陈寅恪之祖父)并称为晚清帝国“三大清流”。清流,清流,以弹劾大臣闻名,声誉盛隆。当然因此也得罪了很多高官显贵。

晚清内外交困,战事仍频,他又是主战派大员。于是,官僚们便出了个“阴招”,你不是好战吗,那就让你带兵打仗。张佩伦是翰林出身,一介书生,火气旺盛的他还真的赤膊上阵,带兵跟法国干了一仗,结果输得一塌糊涂。不出所料,被褫职遣戍,这一仗也成了政坛笑柄。

几年后,张佩伦获释,李鸿章怜惜这根“羽毛”,让他做了自己的幕僚。恰好,张佩伦丧妻,李鸿章干脆将自己的小女配给他续弦,成为东床快婿。可见李丞相对落难的张“清流”的欣赏和器重。

回过头来想想也是,古代君主,每遇自然灾害时,不是常常发布“罪己诏”吗?

再想想,天灾与人事能冠冕堂皇地“对号入座”,一班帝国高层精英,竟如此缺乏基本的科学思维,甚至丧失正常思维,这个帝国能治理得风调雨顺,并开出所谓的“万世太平吗”?!

近些年,晚清史不仅是史学界的热点,而且也是大众阅读热点。晚清为何如此不堪、“窝囊”,也许我们可以列出百条千条原因和理由,我以为将天灾和人事混为一谈的这条理由,足让人匪夷所思。

插一句闲话,张爱玲就是张佩伦的孙女,也就是说,她也是李鸿章的重外孙女。张爱玲上世纪80年代被夏志清《中国现代小说史》“挖掘”出,竟一直火到今天仍未消停。

另,《清代的案与刑》的作者郑小悠很年轻,1987年生人,北大历史系博士毕业,现为国家图书馆副研究员,近年“冒出来”的史学新锐学者,有功底、有才华。大学期间便发表史学文章。前些年,刚满30岁的她,因出版《年羹尧之死》,一举成名。

今年又与人合作,出版了《九王夺嫡》,写得有声有色,而且有趣、耐看。这又使我想到史学著作如何写的问题。说到底,是如何写得既有史学价值,又能让大众接受。

近读《启幕——中国当代文学与文人》,这是资深编辑、《当代》文学刊物原副主编汪兆骞的又一部文学“断代史”。这部著作主要描述了新中国成立至1966年这段文学史,跟他之前的著作一样,分别勾勒了在这段历史中的文人和作品。

全书共39章,每章聚焦一个文人或其代表作,或干脆就是一部作品(如《红岩》)。其中有丁玲、老舍、曹禺、赵树理、胡风、冯雪峰、聂绀弩、王蒙、柳青、浩然、沈从文、周作人、高长虹、张爱玲、孙犁、曲波、姚雪垠等40多人。

与他的文化大师集体传记“民国清流系列”一以贯之,汪著以丰富细节和冷静评述为胜。前些年出版的七卷本“民国清流系列”,篇幅宏大,共计二百多万字,我都拜读了,颇多感慨。

这个“系列”从1912年开笔至1949年收官,共37年,可以说回望了“中华民国”的完整历史,并力求全景试展示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复杂宏阔,呈现那代学人的文化人格及风骨灵魂。据了解,该“系列”引起了文化界尤其是文学界广泛关注。

中国文学史应如何写,现在看来,似乎已成为问题。像过去那样教科书似地“规整”去写,还是让丰富的细节和人物出场,填补想象,我觉得还可以深入地讨论下去。

不过,中国现当代文学史(暂以1976年为下限),可谓一言难尽!太多的历史背景、国际形势、现实政治、是非人事纠缠在一起,已不是通常意义上的“文本”的文学史了,要想写出不同“凡响”,难度不小!

在这里,本人不想展开这个话题——说句玩笑话,这个话题足可以写上100篇博士论文。

近些年,我发现一些大刊资深文学编辑退休后,突放异彩,爆得“大名”。也许正因为在大刊做文学编辑,得天独厚,跟当代文学、文人同步,也最贴近。可以说,他们见证了文学史。特别是,一些编辑的作品不亚于他们亲手“培养”的著名作家。

一般认为,编辑大都眼高手低;但我却认为,真正优秀或杰出的编辑,则眼高手亦高。如汪兆骞先生便是。还有写《繁花》的金宇澄,写《一个人的文学史》程永新等。

因此,做编辑最低限度要求,假如你写不了好作品,至少眼界要高,视野要宽,否则,不合格!

江耀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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